醉了什么感觉?准确地描述它很难,就像让你说什么叫“痒”一样。再说每人也不一样,飘飘欲仙的,昏昏欲睡的,心花怒放的,沮丧绝望的,都有。感觉不同,表现自然各异:有目光呆滞、默默不语的;有胸脯拍得“啪啪”直响、指天发誓的;有捶胸顿足、大放悲声的;当然,也有朗声大笑、声震屋瓦的。总之,和他平时相比,异常。
真醉了容易失态,像哭、笑、骂、说、吐、砸、尿等等,当然,多数还有打翻杯盖、丢包失窃、穿错外套一类伴生现象。因此,有人鄙视地总结为“酒后无德”。如果说人生百态,醉是不可缺少的一态,一个能喝一点酒的人,特别是男人,要是从没醉过一次,大概说他一句“活得太累”不为过,因为他还不算明白什么叫真正的“放松”和“忘我”。
科学家说,所谓“醉”,其实就是乙醇中毒。扁鹊给人做手术就是用“毒酒”当麻醉剂的。常见的醉只是精神上的松弛和短暂的自我放纵而已。从人的精神调节上说,承受着事业、生活、情感等多重压力,人需要渲泄和释放,醉就是一个挺不错的出口,至少无大害,当然不可醉得到处搞打砸抢才行。
这样一来,人们便纷纷主动要求“中毒”,而且唯恐“中”得不够深。早在晋代就有人公然提出:“酒可千日不饮,不可饮而不醉”。
好像诗人大多爱发愁,于是也爱醉。翻开中国古代诗词,简直酒气扑鼻。别的不说,连跟酒根本不搭界的春天也被诗人硬拉来作为一醉方休的借口,搞什么“一片春愁待酒浇”的名堂,要醉便醉,干春天何事?大名鼎鼎的陶渊明留下了140多篇诗文,竟有50多篇和酒有瓜葛;杜甫的诗大概1400多首,里面300多篇说到了醉酒。至于李白,醉名似乎不在他的诗名之下,直到今日,“太白遗风”的酒幌还在各处飘扬。
话又说回来,同样是醉,有人能醉出精品来,有人却醉得丢人现眼。看人家史湘云,不愧为大家闺秀,平常就很浪漫蒂克地跟林姑娘做个诗联个句什么的,喝醉了也醉得不俗,人家可不是嘴眼歪斜、流着口水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,或者慌慌张张地往卫生间飞跑,而是醉卧花丛,睡在芍药花堆里,还得有彩蝶、蜻蜓一类的围着上下翻飞,久久不肯离去。可刘姥姥一醉情况就不妙了,不光要随地大小便,还差点儿吐在宝玉的牙床上,弄得宝二爷的卧室里满是酒气加屁臭,险些把宝玉的贴身丫头吓掉了魂儿。实际上,即使同一个人,每回的醉法也不尽相同。像辛弃疾,有一回醉了说:“醉里挑灯看剑,梦回吹角连营”,满腔报国之志,可另一回却说:“醉里且贪欢笑,要愁哪得工夫”,一切都无所谓了,可见醉无定法。
醉酒往往最见真情、最见人性,“宁伤身体,不伤感情”,煞是可爱,煞是感人,其壮怀激烈,不下于“两肋插刀”。一场酒宴下来,如果没人面如关公,没人大笑不止,没发生一次“是酒还是水”的激烈争吵,也没人打碎三只以上酒杯,这宴会不免叫人失望。不过,“家家扶得醉人归”固然有趣得很,但弄到人仰马翻、连拖带拽仍死死拉住车门不肯上车的地步,就未免有失体面了。
看来,还是“酒饮微醉,花观半开”的好,这就看各位看官对“微”和“半”把握的艺术了。